臆想研究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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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火泰】一次逃亡

  他买了两罐可乐,掏光了身上的零钱。

  走出便利店,太阳依旧高悬,没完没了地散发热量烘烤这片已经熟透了的干裂的土地,风裹挟着尘土拍在脸上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,他只好又戴上了墨镜,同时怀疑自己的一呼一吸都是在和外界交换沙土。

  他向车边走去,阿泰坐在车里隔着那层根本没什么用的劣质黑色玻璃纸看他,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危机感,是他一贯有些淡漠的倦怠的表情,好像这该死的环境或是那危机四伏的追杀对他没产生什么影响一样。

  喔,追杀,这件倒霉透顶的事是不能忘的。

  两天前他们仍然还算是金盆洗手的隐退杀手,住在租来的闹市取静的房子里,学会过一些普通人过的生活。比如他负责买菜,阿泰负责做饭,为了谁洗碗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,最后还是交由硬币决定。

  “送你一颗子弹啊。”阿泰做饭的时候时常嘀嘀咕咕地埋怨,阿火在电视机的杂音里探头看厨房,看见他围着条围裙,动作娴熟地颠锅,开得过猛的火一下子蹿高,把昏暗光线中阿泰的脸映亮,杀手常年不动声色的脸上有一点浅淡笑意,语气间是故作的凶狠。

  杀手,杀手是不需要生活的。至少他这么认为。直到阿和的死,直到阿泰也萌生了退意。

  阿泰永远是最冲动的那个,于是他以为阿泰永远不会退,但阿泰和他说,我要走了。

那时他们盘腿坐在车顶上喝酒,乒铃乓啷扔了满地易拉罐,夜里湿冷的空气和酒气一起灌满鼻腔,阿泰捏扁一个脆弱的铝罐,刺啦声在寂静中炸响。然后又把那个不成形状的罐子用力扔出去,罐子划出漂亮的抛物线,落在漆黑的远处。

  阿泰转过脸来和他说,“我要走了,你来不来。”

  他说了什么?他说,啊,那好。

他几乎没有多做思考,就这么回答了他。其实他们都有点醉了,做出了一个草率的决定。阿泰当时在想什么呢,事后他想,那时他发懵的脑袋里只有不能离开阿泰这个念头。

  于是事情就变成那样了:他会在汤里或者菜里吃到阿泰附赠的子弹,硌得他牙疼。

  现在想吃到在菜里的子弹可不容易了,更大可能是吃到从仇家枪口里射出来的子弹,不得不说,还是阿泰的子弹更可爱些。

  仇家的追杀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不讲求时机,他拉开车门坐进车里,扔了罐可乐给阿泰,阿泰漫不经心地打开,白色的泡沫溢出来沾了满手。

  “接下来去哪?”

  “还能去哪,只有一条路。”阿泰还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。

  于是他们继续逃亡,沿着一条灰蒙蒙的热气蒸腾的公路一路向前,漫无目的,只是向前。

  麻烦在他们停在第二个便利店的时候找上门来。

  轮到阿泰去买东西,他下了车,透过茶色的墨镜镜片看见四个站在便利店门口抽烟的男人。他们也看到了他,吸烟的动作停滞了那么一瞬,阿泰向前走去,感受那几道目光整齐划一地落在他的身上。

  阿火向车窗外望去,看见阿泰小幅度地掀开了风衣衣摆。

  麻烦无处不在,他这么想,伸手去抽被压在坐垫下的那支被遗忘了许久的枪,还好他们都还没忘记怎么开枪。他在梦里时常开枪,杀手脱离了战场,但梦里仍然全是硝烟。

  分不清第一枪是谁开的,耳边很快灌满了枪声,大部分子弹都打在了车上,发出金属相撞时清脆的爆响声,阿火弓着腰推开车门,握着枪探头寻觅目标时瞥见阿泰侧身藏匿在自动贩卖机后。

  他们相视一笑,像以往无数次那样,阿泰的笑里藏满漫不经心的轻蔑。

  枪声止息的时候阿火正好打完最后一发子弹,坐回车上打开他幸存的可乐,阿泰在几分钟后打开车门坐了进来,风衣上溅了血,手里拿着一包便利店里买来的烟。

  夜幕降临的时候,这辆满身弹孔的车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。

  好在油箱里的油耗尽时他们停在了一家破旧的小旅馆边,这次不需要硬币决定,他们都选择了旅馆。

  一间房?前台这么问他们,从柜台后投来一束审视的探究目光,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递出了一把钥匙。

  “二楼第一间。”

  他们上了楼,木质的老旧楼梯嘎吱作响,大功率白炽灯下到处漂浮着飞灰。房间内的情况也没好多少,白炽灯在通电的那一瞬开始发出刺啦的噪响,时明时灭地运转着。

  单人床实在有些拥挤,阿火有些束手束脚地躺在床上,用手垫着靠在铁栏杆上的硌得慌的头,偏过头去,正好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对上阿泰眉目舒展的脸。

  电灯还是刺啦刺啦地响,在噪音中他突发奇想,问阿泰,”我们现在有一辆没油的车,两把没子弹的枪,无处可逃,这儿算不算世界尽头”?

  阿泰睁开眼看他,带着睡眠被打扰的怨气低声说,“你说是就是。”

  于是两个杀手在他们所能去到的世界尽头中开始亲吻对方,床头有两个空的可乐罐和两支没了子弹的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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